又一个疼我的人走了。
接到大姨的死讯时,母亲当时并不见悲伤,反倒是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说“总算咽气了,不受罪了!”在去奔丧的车上,她还在感慨的同司机交谈着,表情很是轻松。但是到了村庄后,扶着装着自己亲姐姐的冰棺,我发现母亲的老泪,还是忍不住纵横了起来。
就象秋天终将来临,秋叶终将飘落一样,这几年,好几个在我小时候对我呵护有加的亲人相继离去。前年是二姑,去年是舅母,今年轮到了大姨,并且都是在寂寥的秋天里,她们熬过了七月如火的骄阳,却在秋天落叶般最终飘下,难道是秋天萧瑟的气氛的影响?难得的是,这些亲人走的都是从容安祥,大姨弥留之际,把想见的人都叫过来见了一面,穿什么孝衣,死后葬在哪里,她都做了安排。
我不明白这些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庄稼人面对死亡时的态度为何那么从容。爷爷是在他60岁的时候就做好了棺材,谁也不会想到,他能活到80多岁,楞是让那口棺材足足等了他20余年。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落,棺材漆了一遍又一遍,爷爷经常乐呵呵的同父亲和堂叔围着棺材讨论着漆色和木质,这些老人肯定没读过生如夏花灿烂死如秋叶静美的诗句,肯定不知道子存父先死孙在祖乃丧的道理,粗茶淡饭过了一生的他们也没有灿烂过,他们只知道人是要死的,死后,儿孙们按照他的要求操办他的丧事就行。他们不是死亡,而是到了另一个世界同那些先他而去的亲人相会,面对死亡的淡泊悟彻,他们超过了哲学家。对这些老人来说,迷信,未尝不是好事。正是因为相信了有前尘后世的轮回,所以当死亡来临时,他们是从容的;正是因为相信了有因果报应,所以这些善良的亲人们一生不偷不抢不欺不骗,坚信着他们在下一轮的轮回里,会有个好的开始。
回来的路上,落叶继续在飘着。同春花争先恐后的竞相开放不同,秋的落叶有一个缓慢从容的飘零过程,今几片、明几片、一枝枝、一树树、片片的、飞舞着、摇曳着、飘零着。大姨应该踏着落叶走向下一轮的轮回了吧?既然生老病死不可避免,这样的心无挂念安祥离去,应该是完美的吧?最怕的是含恨而死含冤而死意外猝死壮志未酬而死。比起那意气风发的周公谨虽羽扇纶巾怀揽小乔,其结果却是被诸葛亮活活气死空留笑谈;比起那一世英雄的诸葛亮虽能气死周喻骂死王朗,自己却出师未捷身先而去徒留余恨。我那些虽然没有如夏花般灿烂的生着,却总算能秋叶般静美的离去的亲人们,你们的死亡应该是安祥的、从容的、甚至含笑的吧?
春来秋去,四季轮回。愿春花绽放,秋叶静美;愿生者安康,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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